他嗤笑出聲：“若師兄只是為了問這些陳年往事那便不要浪費時間。”

“自然不是，我是想問你，這麽多年來，你對我和對師妹了解有多少？曾經讓你不惜以命相護的東西現在為什麽舍棄？”緣千言一臉愁容，手中握著一杯清茶，早已沒了輕煙。

“師兄想說的是這些年來我都不願意理會十一？怕我們這樣下去老死不相往來嗎？”他又怎麽會不懂緣千言話裏的意思？可一想到依依受過的傷，他就無法原諒冰璃沫更無法原諒自己。

他也曾想過原諒她，可是那日依依主動去找她向她示好，反而還被她嚇得不輕，叫他如何釋懷？

“正是！你是個性情中人，寧可自己流血受傷也不願意自己身邊的人受苦受難。正因此，你對於師妹才會那麽失望，可是很多時候事實並不是你想得那樣。”

就算冰璃沫真的傷了依米也肯定會有原因，更何況，並沒有人親眼看到她傷害她。

逍遙無憂無力地握緊自己的拳頭，恨恨道： “可是已經發生的就是唯一的可能性，依依受傷的地方只有她的乾坤袋在那，縹緲閣外也堆滿了酒壺，她更是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，你叫我如何信她？我沒有怪她，我只怪自己看錯人。一直以來都疼她寵她放縱她，才導致她傷害自己的好友後也不敢承認自己的錯誤。”

他真正失望的並不是冰璃沫傷害別人，而是毫無緣由就以那般殘忍的手段傷害了別人，最後證據確鑿還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過錯。

“看錯了人？那你現在是因為愧疚才帶著依依？把對十一所有的疼愛都給她了嗎？”

“師兄，不是這樣的。我一直都知道依依心中有我，自她重傷失憶後她的世界裏更是只剩下一個我。經過這些年的相處，我漸漸覺得，有她在，聽著隨風而動的銀鈴聲生活就不再枯燥無味。”

嘴角不禁揚起，那笑意直達眼底。

“不是因為愧疚便好，你和依依若真能在一起也算功德圓滿。”緣千言看著他的樣子，甚為感慨。

如果他真的始終對冰璃沫保持偏見，那麽，有個人能陪著他至少也不會太孤獨。

“功德圓滿？她現在就像個孩子一般，全然沒有先前的記憶，她不該這樣的。”逍遙無憂苦笑。

逍遙如他，無憂無慮，早已被陰霾包圍，連笑意都無比苦澀。

“可她也能因此陪在你身邊，她默默地愛戀你上百年你也沒有得到過任何回應，如今這結果她肯定沒有任何埋怨。”

逍遙無憂抿嘴不語，若是早知有今日，他絕對早早認清自己的真心，將她護在自己身邊。

可他還是堅持認為當年的事跟冰璃沫脫不了幹系，原本最疼愛冰璃沫的他現在也避而不見，若不是因為緣千言從中調和，只怕他連表面上的和平也不願意維護。

“師弟，不要等到失去以後再來後悔，能在一起的時候就好好珍惜。我想告訴你的是，生命裏最無聊的時光都是回不去的遺憾，我不想師妹成為你心頭最大的遺憾。”

緣千言面露難色，他今日叫逍遙無憂過來就是想解開他跟冰璃沫之間的心結。可是以冰璃沫敏感的性子，要是自己當著她的面說這些，她肯定會產生懷疑。逍遙無憂的性子比較沈穩，會比較明事理，容易接受得多。

逍遙無憂聞言，心底升起一股驀然的悲涼。想到百餘年來他們幾個在塵雲仙山裏的點點滴滴，緣千言字字肺腑，不禁開始動搖。

他從沒想過傷別離，情難斷。有朝一日冰璃沫要是遇到什麽不可預知的危險，他還會對她避而不見嗎？肯定是不會的。

緣千言繼續說道： “而且，師妹她曾經為了讓衛菱兒有活下去的目標，甚至願意任由她以為自己是害她家破人亡的人，這般善良的師妹，你真的以為她會無緣無故地傷害依米？”

“我知道了師兄，這件事我會盡量放下，可是總要時間來消磨掉這些不好的回憶。”

就算真的能淡忘這件事，他們的關系也如同逝去流水不覆東流。

“你能這麽想最好。就算有朝一日我先走一步，你們二人在這裏也能守望相助，相互扶持。師妹她打小就怕一個人，你千萬不要讓她孤獨寂寞。”

他緩緩松了一口氣，眼底的情緒仿佛有千斤重一般難以描述。

“師兄你這話是什麽意思？”逍遙無憂激動地傾著身子伏在桌子上，近距離地看著緣千言，觀察他細微的動作。

他身下被困在輪椅裏，這番劇烈的動作險些將他的身子從輪椅上帶了下去。

“沒什麽特別的意思。”緣千言從新將他按回到輪椅上，笑道：“就是我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，怕是活不了多久了。”

逍遙無憂難以置信地搖頭道：“不會的，師兄不過受了些外傷又怎麽會危及性命？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嗎？為什麽要說這樣的話？”

一連三個問題，逍遙無憂連氣都不帶喘的，迫切地看著緣千言等著他的答案。

“好，那我告訴你，早在當年冰火螞攻山，我就已經該死了。只是，我舍不得師妹，舍不得你們，所以才向上天借了幾年時光，是我貪心想要的太多，如今這份恩賜也要被上天收回去了。”

“師兄！”逍遙無憂歷聲打斷他：“我不準你這麽說，天上哪來什麽大羅神仙，所有的命運皆是因人而異罷了，你我修仙之人難道還不知道？”

上萬年來神族銷聲匿跡，仙界也因為和人族通婚而導致壽命和修為急劇減短，神族，不過是傳說罷了。

緣千言換掉涼透的清茶，倒上滾燙的熱水，捂著瓷杯貪戀著它微弱的熱度，緩緩道：“神袛尚且會毀滅，更何況你我？有些事天不遂人願便無計可施，更何況，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。”

逍遙無憂喃喃道：“不會的，師兄你是為了讓我跟師妹和好才說出這番話的對吧？我是不會信的，你的身子明明已經越來越明朗，還可以坐起來若無其事地跟我們喝茶聊天，怎麽會……怎麽會？”

“師弟！”緣千言歷聲喝到：“我今日叫你來便是想趁著我還清醒，趁我還有一口氣，一定要把你對師妹的誤解解開，不然我無顏面對師父的養育之恩！”

緣千言義正言辭地說完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，手中的瓷杯從手中滑落，磕在地上瞬間綻放出一朵潔白的碎花。血跡順著茶色蔓延開來。

“師兄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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